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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生活在巨大的差距里第 7 章

余华 / 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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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廉·福克纳的故居是座三层的,隐藏在浓密的树林里,这样的们经常在美国的电影里看到。们去参观的时候,刚好有伙美国的福克纳迷也在参观,们可以去客厅,可以去厨,可以去其间,就是能走福克纳的卧室和书,门有绳子拦着。威廉·福克纳在这幢子里写生最重的作品,现在是威廉·福克纳纪念馆了。馆位美国女作家,自遥远中国的作家,说认识北岛,已经版四部小说了,而且还强调了,是由兰登书屋版的,和威廉·福克纳属于同版社。然悄悄告诉,等别的参观者走可以让福克纳的卧室和书们就站在楼里东句西句说着话,等到没有别了,了拦在门的绳子,让和吴正康走了去。其实走福克纳的卧室和书也没什么特别之,和站在门往里张望差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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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奥克斯福最有意思的经历就是去寻找福克纳的墓地。美国南方的五月已经很炎热了,们开车到小镇的墓园,这里躺着奥克斯福世世代代的男女。车在棵浓密的面,然了耸立着片墓碑的墓地。走墓地就像走了迷宫样,们看到半以的墓碑都刻着福克纳的姓氏,就像走中国的王家庄和刘家村似的,们在烈寻找那个名字是威廉的墓碑,挥如雨地寻找,直找到四肢无,也没找到的威廉师傅。最觉得差多所有的墓碑都看了,还是没有威廉,们开始怀疑是是还有别的墓园。

中午的时候,们和密西西比学的位研究福克纳的起吃饭,们没有找错地方,只是没有找到而已。吃完午饭开车带们去。结果们发现福克纳的墓地就在车的树旁,们把所有的远都找遍了,恰恰没有在近看看。

在威廉·福克纳的墓碑坐了的墓碑与别的墓碑没有什么太的差别,旁边挨着的是子的墓碑,稍稍小些。千里迢迢到这里,就是为了看师傅的墓地,可是当看到的时候,却什么觉都没有。只是觉得美国南方的烈真称得是炎炎烈,晒得。现在回想起这样只是为了完成个心愿,完成曾经那么强烈,完成突然觉得什么都没有了。

那位研究福克纳的授在吃午饭的时候告诉们,每年都有世界各地的到奥克斯福,眼威廉·福克纳的墓地。接着这位授说了个真实的故事,说差多是十年个和福克纳短的外国男到了奥克斯福,是坐着美国“灰”的途客车的,在那个比邮票还小的小镇转了圈,然就去了福克纳的墓地。

看见在福克纳的墓碑坐了很时间,独自坐在那里,说话了没有,也福克纳听到了没有。站起离开墓地,走回小镇。当时“灰”还没有到站,等待段时间,就走了小镇的书店。

美国小镇的书店就像中国小镇的茶馆样,总是聚集着些聊天的。这个外国老头走了书店,找了本书,找了个安静的角落坐,安静地读了起。小镇在书店里谈阔论,书店老板边和们说着话,边观察角落里的外国老头,总觉得这个有些面熟,又时想在什么地方见这张脸。书店老板继续和小镇的朋友们谈阔论,说着说着突然想起这个外国老头是谁了,冲着角落地喊

“加西亚·马尔克斯!”

西格弗里德·茨的《德语课》

九九八年夏天的时候,与阿尔巴尼亚作家卡达莱在意利的都灵相遇,们坐在都灵的剧场餐厅里通翻译聊着,翻译吃着喝着。这时的卡达莱已经侨居法国,应该是阿尔巴尼亚裔法国作家了。九十年代初,作家版社部小说《亡军的将领》,碰巧读这部小说。可能是阿尔巴尼亚当今最重的作家,像其流亡西方的东欧作家那样,曾经能回到自己的祖国。们见面的时候已经没有这个问题了,只愿意,任何时候都可以回去了。告诉回去的次数并多。原因是每次回到阿尔巴尼亚都觉得很累,说只回去,在地拉那的家就会像个酒吧样热闹,认识和认识的都会去访问,最少的时候也会有二十多

因为中国和阿尔巴尼亚曾经有“海存知己,天涯若比邻”的友谊,与卡达莱聊天时都显得很奋,提到了霍查和谢胡,提到了毛泽东和周恩,这四位当年的国家领导的名字在们的发音里频繁现。卡达莱在“文革”时访问中国,在说到毛泽东和周恩时,是极其准确的中文发音。们就像是两个追星族在议论四个摇巨星的名字采烈。当时位意利的文学批评家总想起聊天,可是没有们的经历,们的谈话。批评们中国法律制度里的刑,想把去,没理又提到了科索沃的问题,地指责塞族是如何迫害阿族以为为阿族的卡达莱定会跟着,可是卡达莱正和起在回忆里们都顾

们谈到了文学,们说到了德国作家西格弗里德·茨,是什么原因说起的,可能是们共同喜茨的小说《德语课》。这部可以被解释为反法西斯的小说,也就可以在当时的社会主义国家版。

卡达莱说了的《德语课》的故事。面提到的《亡军的将领》,这是卡达莱的重作品。告诉在写完这部书的时候,无法在阿尔巴尼亚版,想让这本书渡到西方去版。的方法十分美妙,就是将书藏在书里去。委托朋友在印刷厂首先排版印刷,发行量当然只有册,然将《德语课》的封面小心,再粘贴去,成为《亡军的将领》的封面。就这样德国茨帮助了阿尔巴尼亚卡达莱,这部挂羊头卖的书顺利地混了海关的检查,去了法国和其更多的国家,到了中国。

说了的《德语课》的故事。次读到茨的小说是《面包与运》,第二次就是这部《德语课》。那时候在鲁迅文学院,记得当时这部书震撼了,在个孩子天真的叙述里,的阅读却在经历着惊心魄。这是本读愿意失去它的小说,直没有将它归还给学校图书馆。这书是八十年代翻译成中文版的,当时的版业还于计划经济时代,绝多数的书都是只有版,买到就买到了,买到就永远没有了。如果将《德语课》归还的话,可能会永远失去它。直将它留在边,直到毕业时必须将所借图书归还,否则就按书价的三倍罚款。当然选择了罚款,说书丢了。将它带回了浙江,定居北京时,又把它带回到了北京。

九九八年,个中国个阿尔巴尼亚,在个名利的国家里,各自讲述了和个德国有关的故事。这时候觉得文学真是无限美好,它在通阅读被们所铭记的时候,也在通更多的方式被们所铭记。

的阿尔维德·法尔克式的生活

最早读到的斯特林堡作品,是的《间》,张文先生翻译的中文版。那是九八三年和九八四年之间,二十多年去了,有关《间》的阅读记忆虽然遥远,可是仍然清晰。斯特林堡对和场景的夸张描写令吃惊,是用夸张的方式将笔触入到社会和的骨髓之中。有些作家的叙述旦夸张就会着边际,斯特林堡的夸张让的叙述得更加锋利,直害之。从此以了有位伟的作家名斯特林堡。

当时正在经历着和《间》里某些描写类似的生活,阿尔维德·法尔克拿着的诗稿小心翼翼地去拜访版界巨史密斯,很像九八三年十月跳车去北京为家文学刊改稿的景,和法尔克样胆战心惊。同的是,史密斯是个独断专行的恶棍,而北京的文学刊的主编是位和善的好。史密斯对法尔克的诗稿顾,把拿股底管了,强行法尔克去写布置的选题,法尔克因为天生的胆怯屈从了史密斯的无理。屈从是很多年作家开始时的选择,样,那位善良的北京主编把小说暗的结尾改成个光明的结尾,的理由是“在社会主义中国是可能暗的事”,立刻修改个光明的结尾。的屈从和法尔克样,是为了发表作品。

至今难忘斯特林堡的段经典叙述。法尔克从史密斯那里回家,开始为那个恶棍写作关于乌尔丽卡·埃烈乌努拉的书,法尔克对这本书趣都没有,可是胆怯的格和家传的祖训“什么工作都值得尊重”,促使法尔克必须写十五页,斯特林堡几乎是用机械的方式叙述了法尔克如何绞去拼凑这命的十五页。与乌尔丽卡·埃烈乌努拉有关的到三页,在剩的十三页里,法尔克用评价的方式写了页,贬低了,又把枢密院写了页,接去又写了另外的,最也只能拼凑到七页半。这段叙述之所以让二十多年难以忘记,是因为斯特林堡在的篇幅里,把个年作家无名时写作的艰辛表达得致。读到这个段落的时候,自己也在苦苦地写些应景小说,目的就是为了发表,那个时代能按照自己的意愿写作。了起的是,斯特林堡几乎是用会计算账似的呆板完成了叙述,而读到的却是浮想联翩似的富。斯特林堡的伟就在这里,需优美的时候,斯特林堡是个诗;需俗的时候,斯特林堡是个工;需呆板的时候,斯特林堡就是个戴着度近视眼镜的会计师然了众声喧哗的《间》。

法尔克竭也只是拼凑了七页半,还有七页半的在虎视眈眈地看着。这时候斯特林堡的叙述灵活而了,可怜的法尔克实在写去了,“心如刀绞,难异常”,思想暗,子很也很怀疑自己是是饿了,安地全部的钱,总共三十五厄尔,够吃顿午饭。在法尔克饿得去活的时候,斯特林堡失时机地描写了附近军营和隔邻居准备吃饭的景,让法尔克的眼睛从窗户望去,看到所有的烟囱都在冒着煮饭的烟,连船都响起了午饭的钟声;让法尔克的耳朵听到了邻居刀叉的响声和饭的祈祷。然斯特林堡给了法尔克神的尚,法尔克在饥饿的绝境里了令赞叹的选择,将全部的钱(三十五厄尔)给了信差,退回了版界恶棍史密斯强加给的写作。“法尔克松了气,躺在了沙发”,所有的,包括饥饿,子都没有了。

斯特林堡的这笔在二十多年震撼,至今影响着那时候对为了发表的写作彻底厌倦了,这样的写作必须去追随当时的文学时尚,就像法尔克写作乌尔丽卡·埃烈乌努拉的故事样,也经受了心理的煎熬,接着是生理的煎熬,切都得越觉得自己的切都走胡同。然与法尔克相似的现了,某天早晨坐在桌,继续写作那篇让厌倦的小说时,突然扔掉了手里的笔,告诉自己从此以再也写这些鬼东西了,按照自己心的需写作了,哪怕再发表也在所惜。接地走街,小小的屋子已经盛了,走在宽阔的世界里,那觉得自己重生了。

间》第章里有关法尔克去“公务员薪俸发放总署”寻找工作的描写,是和几个朋友当时最喜欢的段落。这个庞的官僚机构里,门卫就有九个,只有两个趴在桌看报纸,另外七个各有在的原因,其中有厕所了,这个厕所需天的时间。总署里面的办公室小小多得让暇接,都是,那些公职到十二点的时候才会陆续到。寻找工作的法尔克到了署办公室,去看看,被门卫张地制止了,门卫让声,法尔克以为署觉。其实署在里面,门卫告诉法尔克,署按铃,谁也去。门卫在这里工作年多了,从没有听见署铃。

当时因为发表了几篇小说,终于告别了五年的牙医工作,去文化馆班了。文化馆的职员整天在,所以班时故意迟到了两个小时,没想到竟然是第班的。然家国营工厂看望位朋友,班时间车间里的机器竟然全关着,所有的工都坐在地打牌。对朋友说:“的工作真是。”朋友回答:“的也样,班的时候跑到这里了。”当时们几个读间》的朋友,都戏称自己是“公务员薪俸发放总署”的职员,瑞典的斯特林堡写了类似二十世纪八十年代们中国的故事。

斯特林堡还写了类似今天中国的故事。次阅读《间》的时候,中国的版市场还没有真正形成,也没有证券市场。版界巨史密斯无中生有地编造谎言捧了古斯塔夫·舍霍尔姆,个三流也算的作家,这个段落让十分陌生,让到陌生的还有特利顿保险公司的骗局,当时万分惊讶,心想世还有这样的事。没想到二十年以,这样的故事在中国也现了。今天的中国,编造弥天位新作家已经是什么新鲜事了,而特利顿这样的骗子公司也已经举胜举。

第二次阅读《间》已经时隔二十多年,四天拿到李之义先生翻译的《斯特林堡文集》。般阅读外国小说都会遇到障碍,李先生的译文朴素确,阅读时点障碍都没有。重读了《间》,又读了四个短篇小说,还有《古斯塔夫·瓦萨》,斯特林堡这个剧本里的戏剧时间,凑得让,而且心。现在当重温二十多年的阅读,写这篇短文的时候,觉得自己仿佛成为了斯特林堡《半张纸》中的那个客,这个搬家的年在电话机旁发现了半张纸,面有着同的笔迹和同的记载,年拿在手里看着,在两分钟经历了生命中两年的时间。

了两天时间重读了《间》,起了自己二十多年有关阅读和生活的回忆,甜伤。去的生活已经返,去的阅读却是历久弥新。二十多年在阅读那些伟作品的时候,总是在同时代、同国家、同语言的作家那里,读到自己的受,甚至是自己的生活。假如文学中真的存在某些神秘的量,想可能就是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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